她虽然疑惑，但既然伴娘团都还陪在她边，那这大概也是婚礼仪式之一吧？顾双习决定不多想，只看紧脚的路，避免一时走快、不慎踩到婚纱裙摆。

        仿佛每一片花都成为压垮她的最后一稻草，可每一片花落定的瞬间，顾双习又惊异地发觉，她仍能稳稳当当地踩在地面上。

        那等会儿是不是还要和她的“母亲”表演依依惜别？顾双习略带嘲讽地想到。她已经不会对边察作的任何安排而到意外，毕竟“意外”有什么用？不会改变任何东西。她只需要麻木地、沉默地接受。

        在边锦被音响放大的说话声中，边察低声问她：“早上吃了东西吗？好歹垫垫肚，今天可能要忙到很晚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这回握住她手的，便是今日的新郎。顾双习依然瞧不见边察的面庞，但她大致猜得到他会是什么模样：意气风发、英俊潇洒，是地位最为尊崇的新郎，也是这天最为幸福的皇帝。他夙愿得偿，能在全国乃至全世界人民的见证，迎娶他的新娘。

        顾双习像又回到不懂华夏语的时候，那些人所说的吉祥话、庆祝词，她一个字都听不懂，也全都不想听懂。但是男捧着她的手、把她交去时，说的那句话，她却听得异常真切。

        婚礼司仪是边锦，正拿着话筒、活泼地说着话，顾双习一个字都没听去，光是默默地摩挲着手套。边察像察觉到她绪不对劲，悄悄挠了挠她的掌心，得到她试图甩开他的反应。

        然后他把话筒交给顾双习，

        她声若蝇鸣：“吃了。”然后又不说话，心想边锦怎么还没说完那些废话？小阁仿佛听懂她的心声，笑眯眯地把话筒递过来，请新郎新娘发言。

        那男引着她，踩着一路花与一路喝彩，来到另一台前。伴娘和花童托起她的纱与裙摆，男扶着她登上台，那些呼雀跃的人声仿佛被放大，如浪般朝她扑打而来，洪猛兽，她抵挡不了，仍要咬牙持。

        她挽着那名男的胳膊，同他一起踩上一由花铺就的路径，每走一步，侍立在路径左右的仆从们便为她们撒上花。那些鲜红、粉的玫瑰花逐渐铺满顾双习的纱与裙裾，成为隐形的负累，尽轻盈，她却渐渐难以忍耐。

        ……大概是新郎吧？顾双习仅能透过纱缘，看到对方穿了一双漆黑鞋。但既然伴娘将她的手交给了这人，那就是新郎吧？

        边察先接过话筒，洋洋洒洒说了一大通，一半是在赞顾双习、一半是在谢她愿意嫁给他。最后他说：“很荣幸能邀请到各位来参加我的婚礼，希望大家都能心想事成、得偿所愿。敬华夏！”

        男说：“照顾好我的女儿。从此往后，你们便是命运同的夫妻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那只接应她的手定无比，使她明白：经过这场仪式，她再无可能逃离边察的掌控。她是被“皇后”之名分、“孩”之存在，而彻底捆缚住的鸟儿，她还不能就此跌倒，她要勤勤恳恳地饰演她的角。

通知新郎来了。离她最近的法莲和安琳琅一左一右地扶起新娘，她跟着她们穿过门和走廊，一瞬间便走天光里，两边全是礼炮的乍然鸣响。

        就在手掌落另一只手掌的瞬间，顾双习终于悉了这名男的份：他负责在这场婚礼上扮演她的“父亲”。为了迎娶她，边察给她造了一份完满人生，她的父母当然也要席婚礼。

        那些斑斓绚丽的彩纸飘飘悠悠地落在她上，又被边仆从麻利清理净。前蒙着纱，顾双习看不分明，只隐约看清外界那些人的轮廓，跟随着伴娘的脚步，缓步来到新郎面前。

        隔着西装与衬衫，顾双习谨慎地抓紧了对方的手臂，惊诧地发现：那手臂上尽是绵绵的肉，实在不像是边察。